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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非遗文化】打铁叮当
文章来源: 阳东发布    发布时间: 2023-08-22 09:14    浏览次数: -

  周末的早上,我在石仑河边的栈道散步,隐隐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附近又没有工地在施工,出于好奇,我沿着椰山公园向声音的地方走去,找到了一间400多平方的打铁作坊,熟悉而又陌生的打铁声在我的耳畔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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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雷冈圩路口的龙眼树旁就有一间打铁铺,我每次趁圩的时候,都会过去看师傅打铁,有时我家的犁头坏了,也会到这间铁匠铺去修理。

  雷冈圩龙眼树旁的那间打铁铺现在已经不在了,而郑屋寨的打铁作坊却依然重复着“叮叮当当”的打铁进行曲,站在作坊的门口,我依然可以感知到雄壮的炉火和很不安分到处飞溅的火星。打铁与音乐是良配,爱弹奏《广陵散》的嵇康也很爱打铁,这一点令我想到了阳江十八子的李积回先生所写的《音乐与刀》,把音乐融入打铁,那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就像船工所唱的川江号子,苦中有乐,还能提高工作效率。

  看到正在休息的梁北良师傅,我就主动过去搭讪,两人聊起了有关打铁的故事。听说我也是梁永寿八大房的后人,北良叔对我特别亲切,就像叔侄俩在聊家常,他把所知道的打铁故事如竹筒倒豆子般地向我倾泻而出。北良叔出生于上世纪的60年代,从12岁开始学打铁,师从父亲梁启佐,掌握入钢、蘸火等关键技术,在温度、火力变化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在和北良叔的聊天中,我了解到早在200多年前,郑屋寨的很多家庭就过起了“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打铁生活了。从清朝乾隆年间开始,郑屋寨就有多间打铁铺存在,当时郑氏太公郑传魁、郑传韬、郑传光等人掌握铁器锻打技术,并开作坊从事铁器生产。民国初年,郑孟刚、梁代玺、梁三认等人是村中有名的打铁匠。新中国成立初期,郑天华、郑伦宇、梁启佐、梁启福等人是村中铁器锻打技术的代表人物,改革开放以后,郑均、梁北良、梁文汉、梁文亮等人则成为了村中铁器锻打技术的主力军。如今,村中还有几位年轻的传承人在学习铁器锻打技术。

  郑屋寨曾是远近闻名的“打铁村”,很多成年人都会打铁,20世纪80年代最为鼎盛,北惯曾成立“铁器社”,郑屋寨有60多名村民成为该社的社员。石仑也成立有“铁器社”,郑屋寨村民是主要社员,郑屋寨当时有大的打铁作坊31间,端陶村有2间。同时期市区打铁巷的打铁盛况我是没有见到过,但郑屋寨作为一条村,它的作坊规模令我感到震撼。

  其实,铁器锻打技艺是一种原始的锻造方式,在我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据2000年版的《阳江县志》下册970页记载:1987年3月30日,两阳中学在髻山南麓扩建教学楼施工中,发现两座东晋时期长方形券顶的砖室古墓,里面就有铁釜一件、铁剑一把。证明铁器锻打技术早在东晋时期就已经在阳江地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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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器锻打技艺主要有选料、烧料、锻打、整型、入钢、蘸火、回火、抛光等工序。其中,蘸火和整型是关键技术。蘸火:也叫“淬火”,这是锻打铁器时的热处理淬火工序,重点在温度把控,在没有温度计的时候就靠师傅看工件颜色,阳江俗称“看火色”。打造的铁器好不好,火候的掌握和冷却是关键。淬火时,常用清水、盐水和油冷却。在谈到蘸火时,北良叔告诉我他的祖辈以前是用砒霜蘸火的,我当时感到很惊奇,砒霜不是剧毒吗,怎么能用来蘸火呢?北良叔笑着对我说:“锻打铁器时热处理的温度很高,砒霜早就变成气体挥发了,哪里还有什么毒啊!况且用砒霜蘸火的刀特锋利,色泽也很光亮。”听了北良叔的话,我不禁佩服前人的智慧。

  郑屋寨铁器产品分为三类,一是屠宰工具,如杀猪刀,猪肉钩等;二是厨房用具,如菜刀、锅铲等;三是农具,如铁耙,镰刀、锄头等。令我感到佩服的是北良叔的铁器产品不仅销往北惯、合山、雅韶等阳东圩场,还远销台山、阳春、恩平等邻近的市县。近年来,梁北良铁器作坊所生产的农具、厨具还出口到祖国的宝岛台湾以及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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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记忆中,传统打铁工具有铁匠炉、风箱、手锤、砧子、大锤、磨石等。打铁铺也称“铁匠炉”。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要锻打的铁器先在火炉中烧红,然后移到大铁墩上,由师傅掌主锤,下手握大锤进行锻打。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在锻打过程中,上手要凭目测不断翻动铁料,使之能将方铁打成圆铁棒或将粗铁棍打成细长铁棍。

  以前打铁是父子上阵或师徒合作,随着时代的发展,打铁也享受到科技的福利,手拉风箱被很多铁匠铺的师傅kick out了,电动的鼓风机接着上位,当开关拉下,煤火秒红,既省力又省事,再加上电动的大铁锤,一个人也可以唱独角戏了。

  说到打铁,首先,令我想到的是莫言,他的《透明的红萝卜》《姑妈的宝刀》《丰乳肥臀》《月光斩》《左镰》等小说中多次出现了打铁场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鲁氏,像上官鲁氏一样可以挥动二十斤大锤打铁的壮硕婆娘我是没有见到过,在阳江地区打铁的多是男人,女人可受不了这份苦。虽然现实生活中没有见到过打铁的“上官鲁氏”,但莫言所说的“打铁要低后手,写小说也要低后手”将令我终身受用。继而,我又想到西方神话中孔武有力的打铁矮人。其实打铁佬是很辛苦的,他们像漆画大师一样经常要光着上身工作,像一叶小舟在热浪中随波起伏,却并不知道疯狂的热浪什么时候会把他吞没。尤其是夏天,他们就像烤架上的罗非鱼,比温水煮青蛙还令人难受。打铁没有健壮的身体是承受不了这份沉重的体力活的,所以生活中才有“打铁还需自身硬”之说。

  此外,我们阳江的民间还流传着很多关于打铁的谚语,如“一锤弯,二锤平,三锤当当声,四锤五锤落力打,六锤出人命”“打铁莫使过头锤、过头打落无回尾”“但看火尾蓝、快快遮烂衫”等,这些谚语既是打铁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打铁经验的总结,细细品味,充满了人生哲理。

  在谈到打铁行业的未来时,北良叔乐观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忧虑。现在学习铁器锻打技艺的人越来越少了,将来有一天,或许这门技艺会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值得庆幸的是郑屋寨的铁器锻打技艺已经成为了区级的非遗项目,北良叔的长子梁名辉以及郑均、谭光飘3人成为了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铁器锻打技艺的代表性传承人,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关注和学习这一传统的手艺。从这一点来说,北良叔、郑均等人的打铁事业还是有希望的。